tue dec 03 21:43:37 cst 2013
第六章、一本没有书皮的字典
年青潇洒的何敬民住在一个水嫩漂亮日渐长大成人的姑娘家,而且又有他和那女孩见面很少说话甚至尴尬得相互避让的那些事儿在孤坑队不胫而走,这就不能不引起人们的兴趣和热议,甚至有人常常拿着这些事来寻开心。这天,何敬民从公社开会回来,刚经过刘家坳大塘埂,就被正在捞塘泥的刘可太看见,就将手中长篙泥筢悠悠然抛向水底,再用力将篙竿向水下按了按,这才一边双手轮换着一下接着一下慢悠悠地边提拎篙竿,一边侧过笑脸冲何敬民唱道:
“妹在园里摘石榴,
哥在墙外砸石头。
石头不朝别处砸,
专砸妹的胸门口。
妹骂哥哥你真坏,
多少地方你不砸,
为何偏要砸石榴?
妹的石榴正熟透,
砸破了石榴水外流,
叫妹怎能往回收……”
队里的议论,何敬民早有耳闻;现在听着刘可太那歌里的意思,自然就联想到房东家的幽兰。“好歹也没做出格事,怕什么呢?”他想着,就装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向沈家坳走去。
“何工作队,想什么呢?”
何敬民刚下了刘家坳大塘埂,还想听听刘可太接下来要唱的歌词,就有人拍着他的肩膀,回头一看,见是大队刘正农书记和沈队长,就说:“呀,还真吓了我一跳哩!”
队长沈长庆开着玩笑说:“怎么?那歌好听吧?”
刘正农也笑着说:“怎么?何工作队想动婚啦?”
何敬民不懂“动婚”的意思,就两眼傻傻地看着二位。
沈队长指了指塘中捞泥人,说:“你没听那歌里唱的:‘妹的石榴正熟透,砸破了石榴水外流’?都熟成这样子了,你还不去摸一摸?”
何敬民已听出话中意思,白净的脸上顿时红涨起来,但很快又装起一幅很严肃的神情,说:“吔,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呃,怎么竟讲些低级趣味的话呢?”
沈队长急忙笑着,说:“何工作队,只要你不回报,保险没人给我戴高帽子,更不会把我打成牛鬼蛇神!”
刘书记也说:“我早就听说了,你和那个兰子见了面就像一对冤家对头,你不睬我,我不睬你,小何,有这事吗?”
何敬民急忙辩解:“这是哪有的事啊?刘书记,沈队长,你两位可千万不能瞎传了,为这样的事,我们梁团长已开除两个工作队员了!”
刘正农说:“他们那是搞不正当男女关系,该开除;你这是正常恋爱,没事的!”随后又十分认真地说:“何工作队,我可告诉你噢,姑娘长到十五六,该成熟的都成熟,真的,你要是真有那个意思,我来为你做媒,讨杯喜酒喝。怎么样?”
何敬民不愿再纠缠下去,就换了话题,说:“刘书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约你俩来吗?”
刘正农和沈长庆都摇头。
何敬民就说这次到公社开会,学习了中央文件,学校要复课闹革命,他准备在孤坑办个民办小学,想征求他俩的意见。
办教育是好事,能把一所小学办到家门口,方便孩子就近入学,更是好事中的好事,刘书记和沈队长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在挑选教师问题上,他俩没有了主张。于是刘正农书记就说:“何工作队,我和沈队长都是大老粗,要说哪块田种哪样庄稼,我们都能随口答出;但挑选老师这事,还是你说了算。”
何敬民谦虚地说:“这是你们队里的事,我怎么好作主呢?”
沈队长就说:“你这是为我们队办好事,谁还会有意见?有意见的人那不是猪啊!”
于是,挑选民办老师的事就落到何敬民身上。他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沈幽兰。但如何征求沈幽兰的意见,他又犹豫了很久。
终于在一天下午,从外面回来的何敬民见沈家二老不在,小吉利也在西边屋山头掼泥巴炮玩,又见沈幽兰正独自在山溪边洗萝卜,想了想,就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幽兰。”他站在山溪的岸上轻轻地喊了一声。不知是由于激动,还是有意将那第一个字喊得分贝过小,沈幽兰所能听到的就是一个柔柔的“兰”字,心中一阵慌乱,早就羞赧得紧紧垂下头,用双手抓住竹篮两边拚命地摇晃,就把竹篮里的萝卜摇晃得如一个个小乒球样相互不停地碰撞、旋转,随着晃动的继续,篮里的萝卜就越来越洁白、可爱。
“兰。”何敬民又喊了一声。
这次幽兰是确确切切听准了,她那桃花粉红的脸蛋顿时红齐到脖颈下。她没敢抬头,仍是双手抓住竹篮两边使劲地在清澈的溪水中摇晃洗涤着那半篮白生生的萝卜。
“幽兰——”这次音量大了,声音也拖长了。
幽兰装着刚刚听见,就慢慢回转头,还故意装着很镇定地将早就溜在胸前的那根长辫悠到身后,这才停住手中摇晃:“嗯。何工作队,有事?”
“哦,你洗萝卜?”说着,何敬民已经沿着那条陡峭的用鹅卵石铺垫成一级一级的石坎下到了溪边。
“这么陡,你下来干什么?”沈幽兰本来是不想答理的,但又想,自己和他今日无冤往日无仇,现在人家又是主动找来说话,再说,还有那次救她的事至今还没有对他说声感谢,这再不理睬,那就不是人家的错,而完全是自己的不应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