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所以当江风问起这个问题之时，关天苍还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对于他这忐忑踌躇的表情，自然也都被江风尽收眼底，他微微笑了一笑，笑容之中，满是如他所料的意味。他轻声笑道:“男儿在世，总当有所追求。为何世人常说乱世出英雄呢？那便是因为在乱世之中，机会更多。天苍如今就有一个大好机会摆在你眼前，你总要把握一下吧？辅佐元豪顺利登基，那么你就是开国元勋，是股肱之臣。到时候论功行赏，你自然是头一份，何愁不能成为一代封疆大吏呢？”
言尽于此，江风的话已经说的很直接了，关天苍要是再听不懂，那他就不是关天苍了。这也让他心中有所疑惑，他轻轻挑了挑眉，再度看向江风，随后沉声问道:“伯父，为什么要如此优待天苍呢？”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虽然说的有些直接，有些难听，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真理。尤其是说到底，他和江风确实没有什么太过亲近的关系。他和江风本身就非亲非故，甚至他都不能算是江风的心腹，说的直白一点，最多算是关系还不错的忘年交而已。但江风却是如此迫切的想要推他上位，这如何不让他为之猜测？谁知道在这诱人的背后，紧跟着的又是什么？说不定就是让他深陷的深渊陷阱了。
对于他的质疑，江风依然是没有丝毫动容，很明显，关天苍的这番反应，同样在对方的预料之中。他又是神秘莫测的一笑，随即他并没有回避，直言不讳道:“很简单，我多多少少想让你欠伯父一个人情。”“哦，伯父就只是想让天苍欠一个人情吗？我怎么不觉得我的人情有那么值钱呢？”对于江风的直接袒露，关天苍有些意外，同时对于江风的这个说法，他还是半信半疑。他这话不是在开玩笑，他确实认为自己的人情到不了那种地步，需要江风拿开国元勋的位置来和他换。他虽然嚣张狂傲，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分量到底有多大，他还是清楚的。
而江风听到关天苍的话，不由得呵呵一笑，用手点了点关天苍，随即有些感慨地说道:“天苍，伯父和你说句心里话，在伯父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真正意义上的掌控你，驾驭你。如果你有足够的野心，我相信现在逐鹿天下的人之中，定然会有你的身影。你是一条真正能腾飞于九天之上的真龙，只是你一直以来都选择做潜龙。唯有当你自己或者你在意的其它东西受到威胁之时，你这条潜龙才会展露出自己的威势。这一点，伯父看的很清楚，你选择做一条低调的潜龙。低调归低调，可那依旧是龙，不动则已，动，则天下震动。或许不管是我或者是我皇兄，在关注到你之时，都曾想将你收入麾下。但和你接触多了以后，我们便是发现真龙永远不会甘于在他人之下。所以既然收服不了你，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想办法让你多欠伯父几个人情了。想来日后是会有用的。”
江风的话，让关天苍有些恍惚，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位堂堂的天寿皇朝王爷，对于自己的评价，竟然会如此之高。当然，对于自己是能够真正腾飞于九天之上的真龙这个说法，他倒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只是没想到类似的话，竟然又从江风的口中说了一遍。这确确实实是他始料不及的。他低下头，默默地思索起江风的话来，他真有这么大的力量吗？这个还真不好说，毕竟如果仔细想想，他身边的高手确实是挺多的，而且他手底下的人也非常之多。两万人好像也不是很多，可如果能利用恰当的话。利用这两万人逐鹿天下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放在从前，都不说上万之众了，有些千古一帝都能单单凭数千之众打下一个王朝。有此先例，那么他这两万人就确实是不少了。所以江风这番言论，仔细想想，倒也还算有礼。
“可是伯父，您为什么又那么渴望要在下的人情呢？”关天苍想了想，再度目光灼灼的向江风吹问道。“因为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需要天苍你的帮助。”在说这话之时，江风不由得移开了目光，看向了窗外，脸上的表情同样微显惆怅。听着他这莫名其妙又意味深长的话，关天苍的一双剑眉不禁微微一皱，身体下意识的紧绷了一下。因为他总感觉江风这话并不简单，“以伯父的身份，我又能帮到你什么呢？”关天苍身体微微后倾，看似放松的倚靠在了椅背之上，但表情却显得异常凝重。面容崩紧，满是严肃与认真。
江风看了看他，没有第一时间搭话，而是不紧不慢的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茶之后，这才再度说道:“权力、地位，人人渴望，没有谁会轻易的放过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若是争夺到了，倒也罢了。若是争夺不到，那么最后搭上的就可能是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会连累到身边的人。”江风这话听起来很是没头没尾，但关天苍却似乎从中品出了什么东西。这不禁让他一双眼眸闪烁了几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江风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他不是很清楚，他也不想弄清楚。在关天苍看来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不管心中有着什么计划，终有一日会显露出来的。到那个时候，一切真相都会水落石出，所以关天苍倒也并不着急。
沉吟了一下，关天苍直接站起身来对江风微微拱手躬身道:“伯父，今天聊的差不多了，晚辈尚有事情在身，就先告辞了。”江风点了点头，只顾自己品茶，没有丝毫再继续多言的意思。对此，关天苍倒也并不在意，径直转身离去。江风抬头望着关天苍那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禁轻声呢喃道:“这小子啊，当真是难以驾驭。也罢，只要你一心向着天寿皇朝，这也就足够了。”
关天苍在离开了江风的住处之后，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所事事了起来。关风起、王辉海等人都不在，余下的刀绝、邓元四等人也在忙着继续招收新的天门子弟。通过这段时间的韬光养晦，他手下的天门子弟已经恢复到了两万有余。这时关天苍也就明白了，何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曾经他在阴阳郡经营天门之时，想要招个几千人，那不知要多长时间。结果现在几千人几乎是转瞬间就招满了。果然呐，战争的消耗是可怕的，这其中包括的不只是物力和财力，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力呀！
而就在他思考着要做些什么之时，却又是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关天苍转头一看，来人不是别人，却是江元豪。“江兄，看来你今日挺悠闲的呀。”看到他出现，关天苍呵呵一笑，上前很是自来熟的捶了他肩膀一下。而面对他如此举动，江元豪没有丝毫反感，反倒是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同样回捶了关天苍一下，哈哈笑道:“你小子还不一样，在这里寻花问柳的？”“你可不要乱说啊！要是我的名声被你这家伙给败坏了，我绝对轻饶不了你。”关天苍白了江元豪一眼，心想这小子毒舌起来，果然和他有的一拼。
闻言，江元豪又是一笑，随即他话锋猛然一转，直接问道:“我二叔又找你了？”江元豪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关天苍倒也并不在意。当江元豪出现之时，他便是清楚这小子铁定又来套话了。他倒是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了当的说道:“是，他想推我上位，想要我成为你座下的一大开国元勋。但具体是何意图，我并不是很清楚。”“我倒是很想听听天苍兄弟你怎么想的？不知我够不够格，让你袒露心扉呢？”江元豪脸上笑容不变，望着关天苍有些玩味的问道。“江兄这么问，想听到什么回答呢？”关天苍同样是对江元豪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江元豪无奈的一耸肩，摊手道:“行了，天苍兄弟，咱们就不要在这里拐弯抹角了，咱们要这么磨下去，估计磨个三天三夜都磨不完。你就和我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吧，抛开我们一切的身份，一切的利益。就权当两个普通人在谈心了，谈谈对未来的想法。”关天苍脸上的笑容不变，他不得不承认，和聪明人说话很舒服，和聪明又坦率的人说话就更舒服了。想了想，抬头望着天边一片洁白柔软的云朵，声音略显感触的说道:“怎么说呢？曾经我的设想是报完仇，在这片天下有一隅立足之地，有妻子有兄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行了。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我有些偏离了自己的初衷。”“所以天苍兄弟你的意思是待到有一日，这天下太平，你其实是想卸甲归田？”江元豪眼眸之中划过了一抹精光，一语中的道。“可以这么说吧。江兄，我这么说不怕你笑话，其实我这个人，没有多少野心的，甚至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胸无大志。也就是说，如果我家道并未衰落，父母都还健在，或许我也只会成为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过平淡的日子，是我的追求。所以如果可以，我确实是想逍遥九州。不过……”说到这里，关天苍一顿，笑望着江元豪继续说道:“不过以目前来看，不管是你还是江伯父，似乎都不会轻易放我走的。”
江元豪低笑了一声，伸手搭上了关天苍的肩膀，同样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天苍兄弟，你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不管是你的武功，还是你的才智，亦或者是你的领导能力，那都是万里挑一，百年难得一见的。这几样东西能拥有其中一样，那就足以雄霸一方了。而这几样东西偏偏集于你一人之身，所以不把天苍兄弟你拴在眼前，我们确实是放心不下啊！同时，也觉得你这一身才能如果不施展出来，就有些暴殄天物了。难道天苍兄弟，你自己不这么觉得吗？”
“可江兄你应该知道，我真正意义上是不会为任何人所用的。不是我心智高，听命于他人，受制于他人，那不是我愿意看到的。”面对江元豪，关天苍很是直言不讳。说出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同时也展现出了他心中的骄傲与自尊。而江元豪则是点了点头，轻声笑道:“这一点我自然清楚，如果你真的那么轻易就为人所用的话，那么我们现在也就不会以兄弟相称了。估计你早就应该叫我圣子什么的了。所以也正因如此，我才专程来问你这开国元勋，你到底想不想做呀？”说到最后，他目光有些灼热的看向了关天苍，明显是在等待他的确切回答。
“以目前这种情况来看，我好像不做也不行了。”关天苍有些无奈的摊手苦笑道:“不过说句实话，从心底来讲，我真的不是很想做。功高盖主啊，功高盖主，要知道在史书上，真正的开国元勋可没有几个是能得善终的。相比于晚年那凄惨的下场，我真的是情愿回家，过东篱把酒黄昏后的日子。”“天苍兄弟，你就对我那么没有信心吗？在你眼中，我也会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暴君吗？”江元豪听着关天苍的话，脸上闪过了一抹不悦，停下脚步，质问道。
关天苍也同样停下了脚步，转头很是平静的说道:“不，江兄，不是我对你没有信心。而是我知道一句话，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们现在是可以以兄弟相称，但那是因为你还只是圣子。可如果你成为了圣上，那事情就不一样了。对于圣上来讲，没有兄弟，只有江山社稷。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死结，把兄弟之情看的太重的，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圣上。而把江山社稷看得更重的圣上会是一个造福天下，造福皇朝的好圣上。但对于他曾经的那些兄弟来讲，这样一个几乎已经泯灭掉了七情六欲的圣上，他们所面临的几乎就只有毁灭一徒。这就好像那个对于千古以来，所有圣上都无法选择的问题一样，要江山还是要美人？而同样要江山，还是要兄弟？这同样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两者同样无法兼得。所以江兄，不是我对你没有信心，而对于天下任何人来讲，若是想坐好，坐稳那个位置，就要做到无情无义。”
关天苍的一番话，说的江元豪直接沉默了下来。良久，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关天苍的肩膀。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的说道:“天苍，你果然是能成大事的人。没想到在这些事情上，你看的比我这个从小就出生在皇家的人还要通透。看来你不止有统军之才，更是有成军成圣之财。”关天苍反手同样拍了拍江元豪的肩膀，略有谦虚，但同样认真的说道:“其实也不能说我看的有多么通透，只是我说出了事实罢了。其实在这种事情上，有很多事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说出来，不愿意承认罢了。而也正因如此，江兄，我真的不怎么想做开国元勋的。”
“嗯，你的理由很充分。足无以说服任何一个人，包括我。”江元豪点头表示赞同，不过顿了顿，他却是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天苍，我需要你的帮助啊！如今这个局势，我真的想要坐上，甚至坐稳那个位置的话，没有你的帮助是不行的。况且我总感觉，我二叔可能真的不会那么老实。或许这场内斗，真的不会如我们想象那般轻易的结束。天苍，我是真的需要你啊！”“我知道，我也会帮你的。但我也希望江兄你能答应我，待一切事情平息之后放我走。让我好好的享受生活，可以吗？”关天苍点了点头，同样很是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好，如果真是到了那一天，只要天苍你提出来，我会让你走的，而且我可以承诺，我会让你接下来的大半辈子衣食无忧，荣华无限。”这一次江元豪没有再犹豫，直接点头道。“如此，甚好。”关天苍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几分。“希望到时候，江兄你可以言出必行。”“放心吧，这点信用我还是给的了的。”江元豪轻笑一声，很是自信的说道。
“对了江兄，我还有一件事一直都没问你。”关天苍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脸色一怔，向他问道。“哦，什么？”见他眼脸色如此凝重，江元豪也是不由得一愣，连忙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