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这话怎么讲呢？您展开说说。”
“就是感觉，这个世界似乎不需要我们了。从成年以后，感觉自己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尤其是生了孩子之后，我们都是围着工作和孩子转，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孩子独立后，我们倒没什么不适，毕竟还有工作可以忙。可彻底退休后，没了工作，我们反而不适应了。”
赵天说的这些，都是张饶克准备好的文案。为了深度了解老年人的心理状态，张饶克以做选题为借口，特意回家采访了自己的老爸。父子之间的这次采访，让张饶克感受颇深。原本张饶克还不是很理解，为何那么多老年人会上当受骗，跟老爸聊完之后，他才发现，老年人的精神生活的确很空虚。
张饶克的父亲虽然只是一个普通职员，可在他眼里，父亲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在公司里，他是个热心肠，所以身边朋友不少。生活里也很有情趣，尽管赚得钱不多，可又是鼓捣音响，又是摆弄摄影，没钱买器材就自己看书自制。
尽管父亲退休前似乎不缺少朋友，也有很多兴趣爱好，可跟父亲深聊过后，张饶克还是感到了老爷子似乎有些空虚。
“爸，我以后是不是应该多回家看看您和我妈？”跟父亲聊完后，张饶克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虽然他跟父母关系一直不算疏远，可作为儿子，他还是觉得自己很难当面说出这种嘘寒问暖的话。
“你该忙什么忙什么，我们俩身体这么好，还用你经常回来照顾我们？”
“不是照顾，是过陪陪你们。”
“那也用不着，你小子有这份心，我跟你妈就很高兴了。”
从家里回来后，张饶克将录音整理了出来，这几天一直在跟赵天熟悉这些材料。所以今晚主持人抛出话题后，他立刻找到了父亲谈话中的相关内容，跟赵天一起拟出了大纲。
电话那头，主持人小龙安慰着赵天。“阿姨，其实您和叔叔这种情况很常见，尤其是刚刚退休之后。你们应该多培养一些兴趣爱好，多出去旅旅游，我相信你们很快就能享受退休后的美好生活。”
“兴趣爱好我们也不是没有，以前忙着工作和孩子，总希望自己能有大块时间，好好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儿。可现在时间有了，却沉不下心，觉得那些兴趣爱好都不吸引我们了，就是总觉得生活里缺少了什么。”赵天扫了眼手中的材料，继续说：“今晚这个话题，我就很有感触。以前总觉得工作没什么意义，只是为了赚钱而已，现在突然感到工作赋予了我们太多东西，所谓的朋友其实大半都是工作关系沉淀下来的。那些上学读书时候的朋友，早就各奔东西，即使偶尔联系，也找不回以前的感觉了。可工作中的那些朋友，没有了工作这个纽带，也很难跟人家维持正常频率的交往了。我们俩感觉退休后，很快就跟社会脱节了。以前在工作单位，听年轻人聊聊天，还能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最近流行什么。现在能去的地方，像公园什么的，也都是老年人，实在是不知道社会上是什么样子了。”
“阿姨，不用担心，您可以通过我们的节目来了解社会啊，我不就是年轻人么。每晚我都会在电波里陪伴你们的。”
主持人小龙说完，赵天原本还想再继续聊下去，可没想到被主持人打断了。
“抱歉，赵阿姨，我们的广告时间到了。我们先插播一段广告，下次有机会再跟您深聊。”说着主持人就挂断了电话。
“老年人最缺的是什么？是钙！钙流失应该引起老年人的关注，缺钙会让您……”
收音机里传来了广告的声音，张饶克和赵天面面相觑。就这？
“我感觉不太对啊。”赵天手中举着的手机还没放下，有些意犹未尽地说。
“确实不对。我看了下时长，他跟你聊的时间太短了，远低于连线的平均时长。”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是感觉到我不是老年人了？”赵天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觉得应该不是。”张饶克也没什么根据，只是直觉告诉他，主持人草草结束这次连线，绝不是因为他们暴露了身份。“天天，这几天我们对所有节目录音了么？”
“录音了，全部在电脑里。原本是想以后做文本分析用的。”这几天赵天按照张饶克的意思，对所有节目进行了录音留档。一方面，后期可以根据这些内容，整理出地下电台常用的话术，写进稿件当中，为老年人提个醒。另一方面，赵天也希望通过利用心理学知识，更全面地分析这些连线内容，探寻老年人被骗上当的深层原因。
“好，那我们接下来做点苦工吧。整理一下这几天所有连线对象的身份资料，从中筛选出深度黏性用户的身份特征。”张饶克脑子里逐渐有了思路，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次调查的人设可能出了问题。
“那可是个大工作量。”
“没办法，干吧。”
两人关了收音机，打开了这几天的节目录音，逐一记录连线对象的身份特征，再从中筛选出又哪些听众是第一次打入热线，哪些是多次拨打热线的。
这项工作难度不大，但却很消耗时间和精力，克天组合直到后半夜才忙完。
赵天看着手中整理好的数据，恍然大悟地说：“小克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有什么发现么？”听赵天这么说，张饶克有些意外，因为他自己其实并没有明确的思路，只是通过直觉感到，可能是赵天和自己的人设出了问题。
“你是怎么想到筛选身份特征的？我们的人设出了问题，像我们这种夫妻档，并不属于目标用户！”赵天说着将数据递给了张饶克。“你看这里，这几天一共有40人次、31个听众成功连线，其中新听众11人，之前连线过的老用听众20人。这20个老听众，全部是独居！11个新听众里，再次连线的有5个，也全部是独居。其余6个没再连线过的听众，既有独居者，也有老年夫妻。”
“也就是说，听众成了被筛选对象？我们已经被筛出去了？”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