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饶克看到赵天举着电话的手在颤抖时，他就知道出事儿了，赵天已经是被代入了某一个情景之中不能自拔。他生怕赵天再说下去会露出马脚，所以果断夺过电话挂了机。
为了能让赵天快点“出戏”，张饶克特意关上了两人的模拟器，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天天，你镇静点，我是张饶克啊。”张饶克抚摸着赵天的头发，轻柔地说。
尽管如此，赵天似乎还没能从刚才的情景中走出来。“我的护手霜，为什么要扔掉我的护手霜！”赵天躺在张饶克怀里抽泣着，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天天，到底是谁扔了你的护手霜？”张饶克很清楚，赵天是个孤儿，从小就没有父母。所以刚才对主持人说的那番关于父母的情节，一定是赵天虚构出来的。可是后面的情景，也许在赵天的生活里真实发生过，可他实在想不出谁会扔掉赵天的护手霜，难道是她那个异父异母的弟弟？
赵天嘴里还在重复着那句话，张饶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词“煤气灯效应”。白天在他重写赵天的人设时，赵天就叨咕过这个词。张饶克忙着写人设，也没跟赵天深聊，只听她说这是一个心理学上的名词，指操纵者故意扭曲现实，让被害者产生错误的自我认知。
当时他感觉赵天提到“煤气灯效应”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可也没有多想。现在想来，难道是赵天亲身经历过“煤气灯效应”，所以对这个词如此敏感？
自从跟赵天在一起后，张饶克就对心理学很感兴趣，他觉得心理学知识对于记者工作和黑暗使徒的任务都很有帮助，所以也一直在跟赵天学习。虽然没有深入学习过“煤气灯效应”，但张饶克决定放手一试。
“赵天，相信你自己的判断。扔掉你护手霜的人，是故意在歪曲现实，用护手霜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要自己陷入被歪曲的现实！”
“对，他是故意的，事实不是那样。”听张饶克这么说，赵天似乎冷静下来了一些。
“你没有必要在乎他人的评价，你就是你，不管完美与否，都不需要别人告诉你应该怎样去做。”
“对，你说得对。”赵天说着，两眼开始朦胧，很快就睡着了。
张饶克松了一口气，刚想将赵天抱回床上，突然赵天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屏幕上闪烁着一条新信息。
“赵阿姨，您还好么？不知道为什么您突然挂断了电话。我是一名心理学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在做电台主持人之外，平时也给人做心理辅导。通过刚才的对话，我觉得您的心理状况似乎不太好，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联系我，我给你做一下免费的心理辅导。其实就是聊聊天，您不用有什么负担。主持人小龙祝好。”
好家伙，居然有意外收获！之前赵天就一直感叹，这个主持人似乎具备心理学知识，张饶克对此不太相信，他觉得这只不过是主持人的职业套路罢了。没想到还真让赵天猜对了，这家伙真是学心理学的？
愿者上钩，这家伙主动发信息过来，张饶克倒是不急着回复了。等赵天睡熟后，他将赵天抱回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张饶克一睁眼，就看见赵天正趴在自己脸边注视着他。
“小克克，我昨晚是不是失控了？没捅出什么篓子吧？”
“有我在，你能出什么篓子啊。”张饶克顺势将赵天搂在了胸前。
“谢谢你，我知道你昨晚帮我做了疏导。”
“天天，那你能说下到底怎么了嘛？”此情此景，张饶克知道自己并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可他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其实也没什么，讲讲也无妨。如果不是昨天我自己陷进去了，应该早点跟你说这些事儿的。”
原来赵天从小在福利院里，就被院长灌输着“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观念。尤其是院长收养了赵地之后，更时时刻刻向赵天强调，她的责任就是保护好弟弟，让弟弟健康成长。
为了让赵天更好地成为赵地的“保姆”，院长甚至不惜歪曲现实。当赵天逐渐长大，自我意识愈发强烈后，院长总会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女人这样就会变坏。
“大概我十二岁的时候，突然想要一个护手霜。因为有被领养的小朋友回福利院来找我们玩，手上就涂了护手霜，好香啊。那时候我们也没钱，我天天出去捡瓶子，卖给废品回收站，好不容易攒了一点钱，自己偷偷去买了护手霜。可是没想到刚涂一次，就被院长发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么愤怒，逼问我从哪儿来的，然后当着我的面把护手霜全部挤掉了，扔进了垃圾箱。院长说，女人不需要这些东西，如果攒了钱，应该给弟弟买点好吃的。”
后来，赵天考上了钢城大学的心理系，在课堂上学到“煤气灯效应”时，她忽然明白了，原来院长也是个操控者，从那一刻开始，她对福利院充满了深深的憎恶。
“老师说‘煤气灯效应’源自一个实验，在昏暗的煤气灯下，操作者将一枚别针交给被控者，嘱咐他一定收好。可是会趁被控者不留意时，偷偷取回别针，之后向其索要别针。被控者明明记得自己放置好了别针，可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记忆就因此被改变了，会疯狂进行自省。操控者还会强调，是被控者不够细心、记忆力差。”
“你记得我讲过小时候睡觉的故事么，明明关灯后捣乱的是赵地，院长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可是当她来到房间时，总会批评我，而不去说赵地。这让我一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不是真是我做的？还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才这样？”
“那时候你还没学心理学，我也就没细说，其实这就是‘煤气灯效应’。也许院长自己并不懂这些，可是出于一种本能，她成为了操控者。‘煤气灯效应’是一种双向关系，被控者必须从心理上认为，自己是无法离开操控者的，希望获得操控者的认同，才能形成这种关系。只要被控者自我足够强大，这种关系就无法形成。现在想想，那时候因为我太小，又是一个被院长收养的孤儿，从内心深处就认定，一切让院长不满意的事情，根源都在自己身上，才会如此。所以等我上大学后，离开了福利院，自我也足够强大了，就摆脱了这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