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浦江，早上10点半。
王石磊有个听起来比较奇怪的职务，叫做百看网社区生态维护部高级总监，专门和站内粉丝过百万的博主打交道，有点类似银行里的VIP客户经理。
这天早上，王石磊费劲口舌，好不容易说服了两个知名博主，让他们暂时不要停更之后，正准备去休息区喝杯咖啡，结果收到了顶头上司，市场运营总监张俊杰发来的通知，让他去开会。
“不知道这鸟人又要搞出什么破事。”
最近一年多百看网诸事不顺，不仅投资的自制剧、动画片以及综艺节目统统遭遇了滑铁卢，还有不少知名博主停更或者转投短视频平台，让公司股价大跌，管理层在重压之下，昏招频出，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去年10月张俊杰亲自出面，用4000万的天价，从竞争对手那边挖来了热门弹唱主播小幺静静，想以此带动直播业务发展。
可惜事与愿违，小幺静静跳槽到百看网之后水土不服，粉丝数量迟迟涨不上去，直播间每个月的礼物打赏流水只有100多万，表现远低于预期，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的话，4000万的签约费至少有7成要打水漂了。
王石磊从一开始就反对和小幺静静签约，但被张俊杰直接无视了，因此满腹怨气，坐电梯来到25楼的市场运营总监办公室后，开门见山的问道：“张总，找我什么事？”
张俊杰很年轻，才刚刚30岁，为了营造少年老成的形象，穿着非常正式的灰色西装三件套，像是美剧里的人物，有点不接地气，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问道：“你春节期间见过五乐镇大玩家，对吧？”
“对。”
“你觉着这个人怎么样？”
王石磊以为他又想和林云舒签约，坐下之后解释道：“挺有才华的，就是性格比较古怪，不愿意离开家乡参加商务活动，所以上次没能签约成功。”
张俊杰隔着办公桌，把一份薄薄的文件推了过来，说道：“他在筹办一个音乐类的综艺节目，想跟我们合作，你看看可不可行。”
王石磊平时负责和博主沟通，很少参与节目制作，闻言有些愕然，拿起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诧异道：“只出场地和18首歌，就要我们拿2000万给他，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张俊杰指了指文件，正色说道：“人家是明码标价，1首歌100万，18首1800万，外加200万的运营费。”
王石磊不屑的笑了，说道：“真是狮子大开口！网上一首原创歌曲只能卖个四五千块钱，就算他名气大，翻个100倍，也才四五十万而已。”
“原创歌曲是很多，可是播放量上千万的有几个呢？《冬天里的一把火》播放量已经突破2000万了，另外还带出了几十个播放过百万的翻唱或者模仿跳舞的跟风视频……”
张俊杰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转了过去，介绍道：“他几天前给《夜奔》写过一首宣传歌，至少帮这部电影多赚了六七千万的票房，现在又写了一首出来，卖了100万。”
王石磊看了看电脑屏幕，见上面显示着一则娱乐新闻，内容是五乐镇大玩家看过《夜奔》之后深受感动，触发灵感，写了一首好歌，《夜奔》投资人栾绍荣当场花100万买下来作为新的宣传歌。
“这种故事一看就是编造的，商业互吹，不能当真。”
张俊杰举起右手食指，略显做作的摇了摇，说道：“故事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歌到底好不好，这首新歌半个小时之前已经发布了，你听过吗？”
“没有。”
张俊杰操作鼠标，打开了《夜奔》官方在百看网上发布的《美丽的神话》MV，说道：“你先听听吧，听完谈谈感受。”
王石磊平时不怎么听歌，但仍旧被悠扬大气的曲风震惊到了，听到一半就忍不住问道：“这真是他写的？”
张俊杰点了点头，爆料道：“我找京城的朋友打听过，刚才那篇报道确实是编造的，其实《一念之间》和《美丽的神话》是大玩家在3小时之内同时写出来的，然后栾绍荣用200万买下来了。”
王石磊又吃了一惊，等MV播放结束了之后感慨道：“不愧是一夜之间学会钢琴的音乐天才！这歌质量很高，层层铺垫，高潮迭起，反响应该不错。”
“不是不错，是杀疯了，半小时播放量就突破了百万，评论和弹幕全在膜拜大玩家。”
张俊杰把电脑屏幕转回自己那边，问道：“现在你觉着他1首歌值不值100万？”
王石磊有些难以抉择，拿起那份薄薄的文件又看了一遍，说道：“他这个企划太简略了，网络海选还好说，复赛和决赛完全像是在瞎胡闹，一点都不严谨。”
“就因为不严谨，所以我很心动，因为只要投资了，就可以自主操控这个节目。”
张俊杰有些兴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继续说道：“我们网站有上万个弹唱博主，他这18首原创歌曲能带来多少流量？能捧红多少博主？而且决赛用的是直播，比那些录播的音乐节目更刺激，到时候能带来多少打赏流水？”
王石磊一听这话，就知道顶头上司又开始赌博了，提醒道：“艺术创作不是工厂流水线，没人能保证每首歌都能受市场欢迎。”
“大玩家目前发布的4首歌里，《好运来》是主旋律，《冬天里的一把火》是复古舞曲，《一念之间》是古风，《美丽的神话》是抒情对唱，曲风多变，无一失手，全都很受欢迎，所以我认为他有能力写好那18首歌，不然也不敢把这份企划书送过来。”
张俊杰分析完了之后，觉得说服力不足，又补充道：“关键是此人在一夜之间学会钢琴的经历太过传奇，而且接二连三的写出好歌，现在在网上的热度极高，非常受关注，哪怕他写的那18首歌没那么出色，也能吃到很大一波红利。”
王石磊刚才尽到了提醒的义务，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说道：“2000万的投资，需要李总亲自批准吧？”
张俊杰嗯了一声，说道：“我已经让流量分析部门做评估了，等他们报告出来了就去找李总。我现在主要担心这位五乐镇大玩家性格如何，好不好合作，你刚才说他性格古怪，究竟怎么个古怪法？”
王石磊仔细回想了一下和林云舒相处的过程，总结道：“除了不愿意离开五乐镇之外，其实也谈不上古怪，就是一个普通乡下青年，做事比较随意，懒散爱玩，别的就不清楚了，因为我只和他接触了几个小时。”
张俊杰满意的笑了，说道：“那就好，这样的人肯定好合作。”
王石磊其实也很看好这个节目，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问道：“其他公司知道这份企划吗？”
张俊杰摊了摊手，说道：“我不知道，所以要尽快定下来，万一被豆乐那边抢走了，会很麻烦。”
王石磊现在能理解张俊杰为什么孤注一掷想赌博了，因为流行歌曲只有三五分钟，天然适合短视频平台，如果林云舒和豆乐合作搞这个节目，必然会抢走百看网的很多弹唱博主，因为对这些人来说，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首属于自己的原创成名曲。
“按照这份企划，小幺静静也会参赛吧？”
“当然，如果我们投资了，小幺静静必然要参赛，也必然是冠军。”
张俊杰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然后面露一丝尴尬之色，说道：“其实这个节目，小幺静静前几天就听到了风声，她想参加，所以我派人和大玩家接触过两次，但是他一直坚持不让小幺静静参赛，所以没能谈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又改了主意。”
小幺静静已经靠弹唱直播赚了上亿的身家，早就不缺钱了，如果连她这样的顶级主播都抵挡不住诱惑的话，那些小博主就更忍不住了，王石磊再次确认了自己判断，认为就算豪赌一把，这个节目也必须要拿下，说道：“张总，我觉着你应该尽快去找李总汇报这件事。”
“那你跟我一起去吧，你是公司创始员工之一，李总很信任你。”
“行。”